房东在地里捡到了一只鸟儿，闭着眼睛，还没长出羽毛。周围也没有窝，房东便将鸟儿捎回了家。
鸟儿起初还不会啼叫，睡得安详，偶尔伸伸胳膊翻个身。
渐渐地，它粉色的身体长出了羽翼。这时仅仅是一层绒毛，但房东看着鸟儿，可爱极了。
有一天，鸟儿发出了清脆的声音，呼唤着她的母亲。房东笑了，有种婴儿长大的自豪感。
鸟儿还不会飞，只会在桌子上跳来跳去。她每天和房东嬉笑打闹，玩累了便在桌上休憩。房东即便在写着文案，也任小鸟趴在她的手上。
小鸟渐渐长大，逐渐长出柠檬黄的羽毛。小不点会飞了，虽然飞得跌跌撞撞，偶尔磕到墙上，但房东也是哈哈一笑，认为这无伤大雅，反而觉得小不点撅得可爱。
房东带着小不点四处溜达。小鸟见了外面的世界，有些期待。
她的羽翼逐渐丰满，能做一些简单的滑翔。房东毕竟是个人，人类不被允许飞行。于是鸟儿和别的小不点一起上了树，由大鸟指导这群小屁孩。
鸟儿愣了。她看到别的小不点360度回旋，单脚站立，只有她在原地听不懂任何话语。两天后，她收到了大鸟的酸果子，权当是一种警告。
小鸟回到了家，闷不作响。房东知道小鸟早几个月没在树上待过，便给她喂了条青虫，说，吃肉就有力量了。
小鸟当真了，第二天似乎表现得更好了些。后面几个月，她虽说动作不如别的鸟儿敏捷，起码不是个愣子。
小鸟的翅膀逐渐长大，她也意识到了自己的优势。她虽然动得不多，但只要看到树上的叶子，就知道有虫子。
大鸟不教更大的孩子了，于是鸟儿们由猫头鹰来接管。她脾气比大鸟更火爆但直接，第二天就看见小鸟自己的技巧，于是每次小鸟表现好，她就多给点小鸟分点可可豆。
鸟儿们的任务逐渐繁重。她们早起学觅食，夜里巡逻。小鸟睡得越来越晚，把房东搅得不安宁。小鸟在书桌前亮着台灯，分辨叼来的各种果子。她睡了，房东才睡。
鸟儿们要去别的的地方去了，这是惯例。有的去了低矮的枝丫，有的去了芳香的桂花树，有的有的去了高耸的银杏树，有的去了洋房的屋顶。小鸟对什么树不感兴趣，被猫头鹰瞪了一眼。
年少的她来到了电线杆上，因为不矮。秃鹫让鸟儿们采果子，但光溜溜的电缆上哪有什么果子，只好去五米外的一棵树下抢。
这里的鸟儿们，虽然不是鹰，但平均的飞行速度也比曾经的树快。小鸟抢不过。
秃鹫每天说，你们再不采，再不采，你到别的树上只能饿死。
鸟儿们只好在夜里继续找果子，拿回家识别。房东睡得越来越少。小鸟与房东的关系几乎降到冰点。
与此同时，小鸟面对秃鹫每日的恐吓与打鸡血，她的眼里逐渐失去光芒。直到某天，小鸟遇到了南飞的大雁，告诉她小鸟的飞行和侦察能力，根本饿不死。
小鸟震惊地叫了一声。大雁趁着冬天，给小鸟开了一番小灶。
小鸟对此表示感动。
与此同时，小鸟听说只要往西飞，有胡杨，再飞能看到油橄榄，装点满灯的松树……虽然没有桂花，没有茶树，但这是她所在土地上从来见不到的景象。
鸟儿看见过同伴们夺食的画面，脑子里闪过大鸟，秃鹫，便决定离开她的土地。即便所有的叶子，她需要重新辨认，但她仍然能活下来。
没有什么鸟飞过丘陵迁往别处，除了无法觅食的家伙。秃鹫和大鸟听说了小鸟的想法，还挽留一句，太可惜了。他们认为小鸟能去桂树上，何必去远方。
小鸟无视了他们。电线杆上的秃鹫，与鸟儿无数个台灯下的日子，她早就心如死灰。
鸟儿与房东告别，便找了辆路边的电车，停在上面，启程了。
许多个日子以后，鸟儿在橄榄树上，和另一只也是长途过来的鸟儿聊了起来。
另一种鸟儿问道，你不想念你的房东吗。
鸟儿沉默了。她的回忆早就被电线杆上灰暗的日子打碎，而无数个不眠之夜，早就成了她和房东的伤痕。她所有的回忆，好像在她上树那天，就中止并远去了。
鸟儿发出一阵哀鸣。她想忘记一切。
最后一次修改于 2023-06-09